全球范围内,一边是不少年轻人就业遭遇瓶颈,一边是不少企业特别难找到合适的初级员工。
从某种程度上说,努力填平就业年轻人的技能水平与企业技能要求之间的鸿沟,以产教融合缩小技能供需差距,提升就业率,是各国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提高竞争优势的必由之路。
在这一大环境下,最为迫切的是,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的职业教育与技能培训体系,如何建立与完善。
“参与学徒制,从一开始就能够得到收入。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不断学习并将学到的技能应用到实际在做的工作中,当你获得资格证书后,企业会第一先考虑留用你,因为他们在培训过程中有机会进一步探索你。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在伦敦北部一家汽车摩托车修理厂工作的学徒阿莱克斯说,“更重要的是,你对正在做的工作非常自信。”
数据显示,技能型岗位在该行业所占比例平均在38%左右,远高于英国别的行业10%的平均比例。汽车行业通过学徒制进行技能人才培养已有很长的历史。随着电动和混合动力汽车等新兴技术发展,对更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爆发式增长,也让更多阿莱克斯这样的年轻人看好并进入这个行业。
学徒制是一种工作本位的培训模式,其80%的学习时间都是在工作场所进行的,其余20%的时间则由当地的继续学院或专业学习机构提供离岗培训。继续学院、企业和学徒三方共同签署协议,确保学徒培训项目的所有要求都能得到执行。
“在英国,成为学徒有2个入口。”阿莱克斯介绍,一是关注学院、企业或国家学徒制服务中心的网站,那里会定期发布招募中的学徒培训位置;二是已经工作的人可向企业提出申请学徒制培训,获得许可后便可在与企业有固定合作的职业教育学习管理机关获得指导。
“我是在完成A水平(英国的大学准入考试学习)的资格学习后,报上自己的姓名去参加坎贝尔职业技术学院和现在工作的车企合作的学徒框架培养的。”他说,自己因为从小喜欢车,觉得会修车,甚至改装车是非常酷的事,很早就将进入汽车行业作为志向。一开始他高中课余时间去汽修厂当周末临时工,经过慎重考虑后决定成为一名学徒。
“我在修理厂待的时间比学校多,两者对我们有不同的意义,大家都非常珍惜。”阿莱克斯说,有的学徒项目采用的是工学交替的方式,如让学徒在一段时间内(如1年内)每周1天在学院学习,剩余4天在企业工作。他所在的学徒项目则以模块的形式实施——学徒在脱产学习的2周内,每周在学院学习40个小时(第一年5次脱产,第二年4次,第三年3次)。在此期间,他们居住在学院附近的寄宿家庭中,企业在脱产学习期间会支付全额工资和往返交通费。
在校学习的课程教学体系采用的是英国汽车工业学会的认证(IMI Awards)——具体课程被细分为健康和安全、团队协作和与他人合作、操作技能,后者包括发动机、传动装置、电器和底盘的学习单元。
“老师会跟我们的经理讨论‘学徒将来要做什么工作’,共同商定每一个学习单元,还会就特定岗位开发新的内容。”他说,因自己所在的汽修厂还有摩托车维修业务,学院还开发了摩托车模块,引进最先进的电子传动设备。“我第一次学习电子传动设备就是在学校的实训室里,之后回到岗位上实操时,我比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同事上手更快。”
阿莱克斯最满意的一点是,企业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工作机会,并允许他们自己独立而不是遵循指导处理问题。“这样的一个过程给我一种接受挑战的感觉,完成后也特别有成就感。”他说。
他印象深刻的是,学徒制教授的除了理论和技能之外,还包括一系列软技能,如团队合作能力、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自信心的提升以及怎么来实现自我管理。
他和许多学徒一样,认为通过这一途径得到相关职业经历,对于获得好的工作机会十分重要。
“那些没有通过学徒制而直接全职受雇的同龄人在获得工作的时候,薪资大概是10英镑每小时,作为学徒是5英镑每小时。但是,前者可能在以后的工作中一直是这个收入水平,而你的收入却会持续增加,因此你最后会赚得比他们多。”阿莱克斯认为这段学习经历给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带来了“优先性”。
如今,在遵循学徒制框架的同时,他正在上另一个有关汽车维修新设备、新流程的培训课程,努力获得与未来息息相关的筹码。“学院的老师告诉我们,年轻人有了更多证书,在同种岗位中薪酬可以比别人高10%—15%。”从喜欢的事业中挣更多的钱,这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正朝着梦想一步步踏实前进。
加拿大的就业培训体系也很有特色,其“终身教育”的功能成为不少人就业的“方舟”。
目前,加拿大的高等教育机构分为大学(University)、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社区学院(College)、职业技术学院(Career College)。目前安大略省私立职业技术学院共有300多个,每年有70000多名毕业生,是安大略省教育系统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家住多伦多的莉迪亚·威尔逊便是在一家私立职业技术学院——博思学院开始职业新旅程的。今年32岁的她,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企业当秘书,两年前公司裁员,希望转换职业赛道的她申请加入政府的“第二职业”计划。
“第二职业”是安大略省政府在2008年推出的就业培训计划,它是一个由政府提供培训经费、职业学院负责再就业培训、下岗人士可免费学习的计划,目的是帮助更多人在省内高需求的职业领域找到工作。
第二职业提供的金额上限为28000加元(约合14万元人民币),这些钱为申请人培训期间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提供保障(包括学费、书费、交通费、基本生活费等)。对于残疾人或偏远地区申请人,劳工部还提供额外的残疾人补贴、托儿补贴和交通补贴。申请人所获得的全部资助都属于政府福利津贴,不需要归还。
统计数据表明,依赖政府再就业培训资助完成进修的失业者,约65%以上在完成进修后的3个月内找到了工作。
莉迪亚在选择专业时有些犹豫。当时她有三个选择:一是幼儿教育助理,二是私人护理,三是医疗及牙医办公室专业管理。
“其实第三个选项很诱人,毕业生大多数能找到全职的医疗办公管理工作。但是考虑到加拿大人口老龄化,选择第二个是我为自己划定的职业之路。”她说。
博思学院的私人护理专业依照加拿大NACC(国家职业学院协会)的统一标准授课,学生在32周内具备这样一个职业所需求的技能,具有医疗保健领域方面的临床实习经验,学习护理者所需的沟通及解决实际问题的技巧,包括从身体到心理的全部专业内容。学院还会安排学生去养老院、病人看护中心实习,确保课堂教学理论应用于实践。
“30岁重新当学生,这一次我的目标更明确,比小时候学习动力大得多。”莉迪亚说,培训完成后同学们的就业去向包括退休中心、养老院、护理中心等,而她自己是想要成为一名有资质可上门为老人提供服务的私人护理师,工作内容有陪伴、搀扶、家政管理、处理常见医疗状况、促进康复锻炼等。她相信,凭着专业资质和丰富经验,未来自己在这个行业中会慢慢的受欢迎。
2019年9月9日到11月30日,时任上海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中专部副院长的张帆(现为上海浦东职业技术学院专业负责人)作为电子技术专业大类骨干教师能力提升班的团长,完成了在德国三个月的培训。在那里,德国职教专家同行给他们上课,他们给德国学生上课,对德国的体验更深。
“德国双元制的实施,除了机制保障外,还有非常细致的教育学生的方式填充其中。”张帆说。
在德国图林根州迈宁根县的罗尔—克罗斯特职业培训和工艺技术中心,经验比较丰富的教师克莱姆为他们授课。
张帆发现,教学案例中包含大量实际情境,以行动导向的方式引导学习,比如“一张电路图被打翻的咖啡污染了,关键部分看不清了,要求根据其功能描述完整补全并精准还原”等。
在克莱姆老师的课堂上,教学从一个个实践案例开启。有一次的学习情境是“酒店经理打电话说大堂电梯故障,自动扶梯启动后出故障,接通时正常,工作时发出声响,如何让售后服务排查故障并解决”。
“我们从了解电机的基本信息参数开始,根据工作页的要求填写,分析电路采取星-三角形电路连接,然后我们每个学员都拿到了一个接线盒,厘清控制线路对应的电气元件符号后,开始动手接线,全部接线完成之后,开始测试控制功能。”张帆记忆犹新的是,当第一个项目做完,克莱姆老师又提出新的要求——客户发现星-三角形控制器无法手动切换时间。
抽丝剥茧、热烈讨论后,他们彻底弄懂了软启动器的接线方法和原理,开始了新一轮的电路接线。最终,“酒店电梯运行”问题被完全解决。他体会到学习情境在教学中如何作用。
“德国的培训让我们有机会作为受教者亲身体会了行动导向教学法在教学过程中的巨大效能。”张帆说:“行动导向教学中的学习者,从迷茫、感知、认知到领悟。”
在德国学习交流的最后一周,张帆走上卡姆市魏尔纳西门子国立职业学校11年级电子班的讲台,给德国学生用英语上课。“上课时间1小时,我们准备了一个星期。”张帆说。虽然限于语言,在沟通上不是很完美,但行动导向教学效果依然不错。“学生学习能力很强,对专业相关知识有兴趣、对岗位有归属感,这样的动力源很可贵。”
乔刚(上海商学院高等技术学院原院长):我认为现有的职业教育体系应更开放。这方面澳大利亚的做法可以借鉴。
TAFE(Technical And Further Education)高等文凭由澳大利亚政府颁发,相当于中国的高等职业教育层次。澳大利亚共有75万普通高等院校的注册学生,TAFE系统大约有127万注册学生,这一个数字是澳大利亚普通高等学校在校生数的1.7倍。这对只有1870万人口的澳大利亚来说是个可观的数字。
TAFE每年提供数以千计的职业和非职业课程,这些课程大多是根据社会经济和商业生活发展的需要而设计的,很实用。TAFE的课程不仅由教育决策单位设计,工商企业界也同时参与设计课程。
它最大的特点是学分制,注册后终生有效,学习没有时限。无论是就职前,还是就职后,都可以让人享有提升职业能力、寻求职业转变的路径。比如我是在银行工作的,现在不景气了,我去进修一下,认真学习进修拿几个学分,我就凭着这个学分去考工程师,考出一张证书,便可以在工程技术岗位就业。这样,可以每时每刻学习,随时调整工作规划方向,就是一个“大职教”的概念。
目前,我们的学制是受限的,职业教育等同于较为封闭的学校教育,不仅有考试门槛,还有学年的限制,如超过五年你就不是我校的学生了。
再比如美国的社区学院。它的入口门槛低,但是出口四通八达,要走学历的道路,可以转到全日制大学,要就业,可以在社区学院获得各类职业培训。
职业教育是面向人人的教育,就应当成为社会的一个重要枢纽,在全方位的产教融合过程中,实现职前职后的融合,教育与就业的融合,成为人的学习和发展的阶梯。
乔刚:要激发公司参与产教融合的内驱力,关键是要关注作为主体的企业能从中获得什么。不少国家以优惠或补贴政策激励公司参与,开启正向循环。
例如,德国政府为鼓励企业深度参与产教融合,通过直接补助和间接资助的形式调动企业的积极性。一是直接补助。德国所有企业(包含国营和私营所有企业),在一定时期内均要向国家缴纳一定的培训经费,培训经费占企业员工工资总额的0.6%—9.2%不等,德国政府将其命名为中央基金。中央基金的发放和分配由国家层面负责,中央基金以培训补助的名义仅发放给参与职业教育和培训的企业。正常的情况下,参与职业教育的公司能够获得其培训支出经费的50%—80%,若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和培训的专业符合社会发展趋势,解决社会紧缺人才,培训补助可高达100%。二是间接资助——税收减免。
澳大利亚政府制定了公司参与职业教育的奖励方案,如学徒制启动金:企业为一名受教育者提供二级证书相关培训和教育(受教育者未获得证书),可获得1250美元的补贴;学徒制完成奖励:企业为受教育者完成三级以上证书提供培训和教育(受教育者获得证书),可获得600—2500美元补贴;雇用奖励:企业雇用一名持有三级或四级证书的受教育者,可获得1100美元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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